我撐著眼皮，摸摸索索了半天，才終于在抽屜里翻到遙控器。

可關了空調躺回去，正要睡著的時候，突然一個激靈驚醒。

我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，迅速看向床頭柜。

微弱的月光下，實木的柜子浸著濕漉漉的光，殷紅如血。

我瘋狂地回想，剛剛，我確實是，拉開了抽屜，才拿到的遙控器。

所以不可能是睡著壓到了開關。

那空調是誰開的？

4

屋里有別人！

想到這，我全身的汗毛立刻乍了起來，抓起手機就要報警。

卻在看見屏幕的一瞬間，心臟驟停。

4：44！

又是 4：44！

這已經是 4 天內的第 4 次 4：44 了！

5

我「嗷」一嗓子，連滾帶爬地往外跑。

卻瞟見書桌上的新生手冊，又浮現了一行字：

【3、鬼不能攻擊被窩里的人，所以你在被窩里是絕對安全的。】

我趕緊又往回跑。

抓起手冊，一躍上床，掀開被子就鉆了進去。

動作間，只見第四條守則瞬間更新，很明顯是被涂抹過的：

【4、安全的時間不包括第 4 天的 4：44，別讓他發現你！別改變過去！】

我麻了啊！

哆哆嗦嗦拽緊被子，總感覺周圍有什麼飄來飄去。

眼睛亂轉，半點聲音不敢出，瘋狂給尚碌碌發消息。

【救命救命救命！我房間里有鬼！！！】

她剛下星象課，正在小賣部挑天文望遠鏡，立刻趕了過來。

一進門，就遞了一顆蘋果給我。

紋路奇異，又大又圓。

我瞬間感覺到了力量，充滿希望地問她：「這能辟邪？」

她：「這個好吃！」

我：「……」

啥也不是！

但她晃著龜殼，在我屋里轉悠了半天，卻說沒什麼異常。

我難以置信：「那空調……？」

「應該是年頭太久，老化失靈。」

「煎蛋……？」

「大概是爐灶故障，自動熄火。

」

「水壺……？」

「可能是碰到了線，正好歸位。」

「壁畫……」

「一定是你自己隨手擺正然后忘了！」

我無言以對。

難道真的只是巧合？

「就是巧合。」她一臉正氣，「你要相信科學，禁止迷信。」

你先把龜殼放下再說這話吧！

「可是，」我往四周瞟了瞟，壓低聲音，做最后的掙扎，「我每天睡覺都感覺有人在看我。」

「是嗎？」她捏住我的中指，掐算半天，納悶地說，「確實沒啥啊， 除非……」

「除非什麼？」

「除非他道行太高，以我的修行感覺不出來。」

我：退學，謝謝！

6

退學是不可能退的。

這輩子都不可能。

尚碌碌說學校好不容易才騙到的新生，是不可能放我走的。

而且，現在也沒有船。

我把我爸罵了八千遍，一天沒敢回宿舍，就跟在尚碌碌后面瘋狂蹭課。

順便薅了三百多張符。

誰畫的都要，主打一個瞎貓碰上死耗子。

其中有一張是不讓蟑螂進屋的。

我覺得撿到寶了，正喜滋滋地往書包里放，導員來了。

她全給我沒收了，告訴我：

「這是緣，躲是不行滴。」

淦！

我就知道我房間里有鬼！

一直磨蹭到快 12 點，我都裹緊被子準備蹭星象課了，尚碌碌卻開始收拾課本：「今天不上星象課。」

我的心情瞬間一落千丈：「為啥啊？」

她抬頭看了一眼繁星閃爍的天空，說：「半個小時之后有臺風。」

我驚了：「這都能算出來？」

「這當然是氣象臺提前發布的！你是不是傻？」她翻了個白眼，把書包瀟灑地往背上一甩，「早跟你說要相信科學，天天就知道迷信！」

我：「……」

7

尚碌碌說鬼沒我這麼傻，這麼糟糕的天氣，是不會出來上班的。

「上班？」我懵了，「你的意思是說，他們是被雇來的？」

「當然了！功德塔可是八千年的古塔，我們學院最初建立就是為了保護它的。把你嚇壞事小，把國家特級保護文物損壞就死定了！」

你要這麼說，我可就無所畏懼了！

大搖大擺地回宿舍后，把書包手機往桌子上一扔，直奔廁所。

整整一天沒敢落單，可憋死我了！

往衛生間走的時候，尚碌碌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了過來：

「一定要記得關好門窗啊！」

「關好門窗啊！」

「啊！」

「曉得了！」我扯著嗓子朝她喊，「你別說這塔還挺高級，連燈都是聲控的。」

「啊？燈不是聲控的啊！」

8

外面狂風驟起，尚碌碌的聲音嘈雜斷續。

而我渾身一僵，整個人都定在了那里。

余光中，沒放穩的書包，啪的一聲落地。

旁邊的蘋果被掃掉，骨碌碌滾了一路。

最終，停在了床邊。

我凝滯地轉頭看過去。

一只森白的手，緩緩從床下伸出，將鮮紅欲滴的蘋果握進了掌心。

9

我嚇尿了。

真的尿了。

這是自我五歲之后，第一次尿褲子。

我哭得驚天動地。

10

「別哭了。」

他手足無措地站在我面前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。

「我沒想嚇你，是你自己突然回頭的。」

「嗚嗚嗚……」

「怪我怪我，我錯了好嗎？」他語氣誠懇，連連保證，「我下次等你進去了再撿。」

「嗚嗚嗚嗚嗚……」

「好好好，下次不撿了。」

「嗚嗚嗚嗚嗚嗚嗚嗚……」

「你這光嗚嗚不說話是啥意思？」

他糾結地看我半晌，試探著開口：

「要不，我先把褲子給你洗了吧？」

我哭得更大聲了。

11

成年后，第一次尿褲子。

這輩子，第一次讓鬼給我洗褲子。

還是個斯文俊朗、眉清目秀的男鬼。

他一邊洗，我一邊哭。

他小心翼翼地解釋：「我真的沒想嚇你……」

我抹著眼淚，抽抽噎噎：「你沒想嚇我你為什麼關我的火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