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似乎能夠感知到我的體溫，離我越來越近，越來越近，速度也越來越快，不過短短幾秒，已經由淺淡積聚成濃黑。

似乎下一秒，就要沖破墻壁，朝我抓過來。

我急忙躲開，轉身就跑。

可下一秒，腳下的土地迅速陷落，我直直朝樓梯滾了下去。

幾百個臺階后，終于停了下來。

頭頂的門迅速關閉，而面前，多出了一個通道，隱隱透出昏黃的光亮。

是個極大的靈堂。

可正中央，卻貼著鮮紅的「囍」字。

囍字上方則掛著絳色的繡球和紗幔，朦朧得像團團的晦暗霧靄。

兩側紅燭閃爍，詭異至極。

我數了數，囍字前的供桌上，有九個牌位，黑底紅字。

分高低兩層，下面八個依次排開，有一個被抹去了名字。

而上層，只供著一個，蓋著絳紅的絲綢。

一種莫名的感覺，促使我慢慢上前，伸手先開了那紅蓋頭。

里面是一個燙金的鮮紅名字：

莫荒年

26

又是莫荒年！

靜謐之中，「啪」的一聲，燭芯炸響。

燭火跳躍中，光影映照的范圍微微擴充，又轉瞬縮小，像是即將吞噬的獸口，越發逼仄。

恍惚中，我聽見了一個清脆溫婉的女音。

「你叫什麼名字？」

「無名。」

「姓什麼？」

「無姓。」

「那便跟著我姓莫好了！就叫……莫荒年，歲稔時和，永無荒年，你覺得怎麼樣？」

「但憑小姐做主。」

「吶，莫荒年！」她爽朗地湊近，「我叫莫時和，萬事如心，諸事不愁的意思。」

我忽然反應過來，這應該就是莫荒年的過去。

一個念頭還沒轉完，周圍的燭光忽然一躍，眼前倏地浮現了水波樣的畫面。

古老的橋上，正走著長長的送親隊伍，敲鑼打鼓，熱鬧非凡。

18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‍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​‍‍‍​‍​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‍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‍​‍‍‍‍‍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​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​​​‍‍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‍‍‍​​‍‍​‍‍​‍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​‍​‍‍​‍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‍‍‍​​‍​​‍‍‍​‍‍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‍​​‍​​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‍‍​‍‍​‍​‍​‍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‍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​‍‍‍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‍​​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​​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​‍‍‍​​​‍‍​‍‍​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​​​‍​‍‍‍​‍​​​‍‍‍​​‍​​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‍‍​‍‍​‍​​‍‍‍​‍‍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‍​‍‍​‍‍‍​​‍‍​​​​‍​‍‍​‍‍​​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​‍‍‍​​‍​​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‍‍​‍‍​‍​‍​‍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‍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​‍‍‍​‍​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​‍‍‍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‍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‍​‍‍‍‍‍​‍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‍​‍‍​‍​​​​‍‍‍​‍​‍​‍‍​‍‍‍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‍​‍​‍‍​​​‍‍​‍‍‍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‍‍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​​​​‍‍​‍​‍​​‍‍​​‍​​​‍‍​​‍​「功德塔lh522」 座喜轎，貼滿了黑紅色的囍字，哭聲卻不絕于耳。

除了轎子里的童女，還有追上來的無數父母，無不悲痛欲絕。

最終，喜轎一座接一座地被打橫、封死、沉塘為棺。

宣判死刑。

突然，一個俏麗的人影撥開人群走了進來。

十七八歲，一襲紅衣，握緊手中的巨斧，直指沉塘的壯漢：

「把轎子打開！」

「莫小姐……」壯漢不敢動彈，遲疑地看向村長。

村長只冷冷道：「繼續。」

「啪」的一聲，壯漢松手，棺轎入塘。

莫小姐急了，抬手就將斧子劈向離她最近的棺轎。

棺轎應聲而裂，楔魂釘掉落，里面的童女滾了出來。

她一個一個劈過去，莫荒年一個一個把童女安置妥當，上藥治傷。

村長大怒，下令下人上前阻攔，但莫小姐已經劈到了最后一個。

是空的。

27

眾人愣住，面面相覷，最后全都看向了鄉長。

有疑惑的：「鄉長，這是怎麼一回事？」

有驚恐的：「鄉長，轎子為什麼是空的？」

還有質疑的：「鄉長，你女兒呢？」

「……」

大家七嘴八舌，越湊越近，將鄉長團團圍在了中央，要他給個說法。

鄉長卻一直沉默不語，惹得群情愈發激憤，幾乎要和他的護衛動起手來。

推推攘攘中，鄉長突然大吼一聲：「都給我閉嘴！」

他望向眾人，一一掃過他們的臉，嚴厲地說道：

「祭祀一旦開始，就絕對不能中斷，否則會降下天罰，全鄉受難。你們如此喧鬧，是想要觸怒神明嗎？」

死一般的寂靜。

大家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沒有人再說話。

好半天，才有一個聲音怯懦地問道：

「可這具棺材是空的，怎麼辦？」

鄉長漠然地開口：「當然是再找一個替代她。

」

「村里的童女都在這了，還能找誰啊？」

鄉長緩緩轉頭，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：

「抓住她！」

28

話音未落，所有人都朝我涌了過來。

無數張臉離我越來越近，每一張都帶著詭異而扭曲的笑容。

他們伸出長長指甲的爪子，眼神滿是貪婪和垂涎。

巨大的震驚與恐懼，幾乎抽空了我肺里的空氣，難以喘息。

我轉身瘋狂向外面跑去。

他們烏泱泱地跟在后面，緊追不舍，嘴里爆發出無數刺耳的銳鳴。

我的耳膜劇痛，幾乎被穿透，卻半點不敢停下。

拼命地爬了無個臺階，樓梯卻如同鬼打墻一般，無窮無盡，似乎要將我永遠困在這里。

不知跑了多久，身后的魂影越來越近，我幾乎能感受到他們的冰冷氣息。

而我的雙腳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，腿也漸漸失力，猛的一個踉蹌，狠狠摔在了臺階的梯梁上。

尖銳的疼刺遍全身，冷汗簌簌下落，爬過肌膚，像是無數只尸蟲往毛孔里鉆。

我咬緊牙關，用盡全力站起來，手腳并用地往上掙扎。

但終究是晚了，一只冰冷枯槁的手，猛的握住了我的腳踝。

我驟然一顫，求生的渴望迫使我從心底爆發出一股力量，抬腳就將他踹了下去。

他的臉瞬間扭曲變形，嘴里發出尖銳的爆鳴，卻仍舊死死的抓著我不放。

刀一般鋒利的指甲深深刺進我的肌膚，痛的像是斷掉。

我瘋狂掙扎，下面撲上來的魂影卻越來越多，向上侵襲，幾乎將我整個人覆蓋。

無數黑影之中，一只尖利的爪子扒開重重障礙，迅猛地朝我脖頸上掐來。

我嚇得大叫，拼命躲開，卻動彈不得。

下一秒，他的哀嚎卻與我的重疊。

周圍驟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