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她的身份
京城王府。
天色還未亮,初冬卻毫不吝嗇的釋放著寒意。
屋內只有一盞燭火。
搖曳的火光中,盛柒柒獨自坐在窗旁。
她輕輕撫著手中略顯陳舊的琵琶,涼意從指間漸蔓至心頭。
盛柒柒嫻熟的撥動著弦,微微蹙眉。
明明彈奏的是最熟悉的曲子,她卻覺得分外陌生。
待曲調高昂之際,“嘣”的一聲,所有聲音戛然而止。
纏弦斷了。
它是四弦中最粗的一根弦,如今竟斷了。
盛柒柒愣愣的看著,不知為何竟心生一種同病相憐之感。
“吱——”
房門突然被推開。
紀川城著一身玄色長袍走了進來。
他淡淡的瞥了眼窗旁的盛柒柒:“一早就這般閑情雅致?”
盛柒柒看著兩月都不曾來過她院中的紀川城,眼中閃過一絲詫異。
想必是她彈琵琶聲吵到西院的他和側妃芳音了吧。
她半垂眼簾,語氣中帶著些許落寞:“弦,斷了。”
紀川城聞言,不甚在意:“七年了,早該斷了。”
七年了啊……
盛柒柒眼眸一暗,紀川城送給她這把琵琶已經七年,她嫁給他也有七年了。
口中的殘留藥汁的苦澀蔓延到了心中。
她分辨不出是因為藥太過苦澀還是紀川城的話才有這般感受。
紀川城也沒坐下,只是清冷的看著她:“過幾日就是母妃的壽辰,你準備一首曲子。”
“若再像幾月前你為本王彈奏時途中忘了譜,丟的可是整個王府的臉。”
盛柒柒聽著他冷淡中夾雜著些許警告之聲,心如同沉進了冰窖。
當日她并非忘了譜,而是痛到無法彈奏。
她每動一根指,全身就如同被千百萬螞蟻啃噬一般。
而她的強忍痛疾在紀川城看來,就是矯情。
盛柒柒的沉默讓紀川城心生不滿。
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,神色一凜:“仔細斟酌一下你的身份。”
話畢,頭也不回的離開。
房間再次陷入死寂,仿佛他從未來過。
“滴——”
晶瑩的眼淚落在弦上,發出細細的顫音。
盛柒柒噙著淚,看著床間的兩床緞被。
她當然知道她的身份,她是當朝儀親王的正室王妃。
但在外人口中,她卻是落魄的知府小姐,只因偶然彈得一曲琵琶被王爺看上,納為側妃,婚后第二年升為正妃。
曾經王爺很愛她,不然怎會力排眾議娶她為妃!
可如今,只道故人心易變。
良久,等朦朧的光線照進了房間,盛柒柒才抹凈臉上的殘淚。
她將琵琶輕輕放在桌上,走至床邊將紀川城許久沒蓋過的緞被放進了柜中。
屆時,指節和手臂突然開始刺痛起來。
“王妃。”
貼身婢女阿梓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藥走了過來:“張大夫說這服藥能緩解您的疼痛,您快喝了吧。”
盛柒柒看著阿梓烏青的下眼瞼,知道她是為了偷偷給自己熬藥徹夜未眠,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暖意。
偌大的王府,大概只有阿梓一人真心待她。
盛柒柒接過藥,還不曾入口,復而又問道:“雁書近日可還乖?”
風雁書是她家弟,因生頑疾,自小便離不得她。
因此,她嫁來王府,也將他帶著。
阿梓聞言,面色微變:“公子倒是乖,只是……”
盛柒柒看她面有難色,將藥落下:“梳洗更衣,我去看他。”
雁書本住東宮側院,方便盛柒柒照看。
可今日,阿梓卻帶著盛柒柒穿過了好幾道長廊,走到了王府西南角落用來堆積雜物的風蘆院。
沉悶的氣息撲面而來,院內雜亂不堪。
盛柒柒愣愣看著荒涼的小院:“雁書……怎會在這兒?”
阿梓鼻尖一酸,垂下眼,甕聲道:“王爺說,公子蠢笨愚鈍,住側院怕沖撞了側妃。”
第二章 又是只此一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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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柒柒聞言,目光瞬時黯淡。
風雁書雖是弱冠之年,然卻智若四歲孩童,最是聽她的話。
同她來了王府后,從未踏出東院半步。
怎去沖撞西院的側妃?
“雁書,雁書?”
風雁書聽到她的呼喚,灰頭土臉的從房里跑了出來。
他手里抓著半個發黑的饅頭,在盛柒柒面前蹦著:“長姐!長姐!雁書想你!”
盛柒柒忍住淚,輕輕撫去他臉上的灰,將他手中的饅頭拿走。
“長姐也想你。”
風雁書看著她手中的饅頭:“長姐,雁書餓……”
盛柒柒聲音開始哽咽:“雁書乖,饅頭臟了,長姐這就讓阿梓給你拿吃的,可好?”
“好。”
阿梓掩淚疾步離開。
她很快回來,伺候風雁書用餐,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,鼻尖全是酸意:“公子好歹是王妃家弟,那些奴才竟敢用這些腌臜貨應付公子,等王爺回心轉意,定扒了他們的皮。”
盛柒柒默默地收拾著庭院:“以后,莫要當著雁書說這些。”
阿梓聽罷,望著盛柒柒越漸蕭條的身子,只得默默垂淚。
盛柒柒想陪風雁書時間長些,可她作為王妃,事事身不由己。
臨走前,風雁書抓著她的手,舍不得松開:“長姐不走,雁書舍不得長姐……”
盛柒柒將眼底的淚生生逼了回去,摸著風雁書的臉:“乖乖聽話,等你生辰,長姐給你買糖葫蘆,可好。”
“好,雁書等長姐,哪兒也不去!”
被糖葫蘆吸引去了注意力,風雁書拍著手跑到樹下去撿著葉子,嘴里還念著糖葫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