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這一切，還是發生了。

即使我窺探命運，也無法改變它一點一滴。

劇烈的疼痛撕扯著我。

我發出泣血的嘶喊，聲音化作一股強大的力量，將我從貍奴體內震出，落入周璟辰的掌心。

而我的貍奴渾身是血，在金光中消散而亡。

最后那一刻。

我聽到它與我對話：

「小主人，三分命，七分運，第一個劫難，我替你擋下了。」

巨大的悲傷吞噬著我，我怔怔望著一切，回想它的話。

周璟辰飛速甩出暗箭，刺破道士的手腕。

道士想活命，背棄了顧清云，道出真相：「太子殿下，找到肉身，她還有救，有救。」

顧清云跌坐在地，聲聲痛哭：「太子殿下，小淼不幸中毒身亡，我不忍您傷心，才想著先代替妹妹，擇日再告訴您真相……」

不好。

她在拖延時間。

她身邊的奴婢不見了，一定是去尚書府通風報信，要將我肉身毀滅。

周璟辰目光冷硬，再沒有一絲耐心，拔出利劍架住我娘：

「小淼找不到，你們一起陪葬！」

我娘受不住這份恐懼，脫口而出：

「小淼中了毒，尸體，尸體還在府中。」

10

尚書府內。

下人們七手八腳地將我抬了出來。

按照顧清云的指示，他們要將我運到山林，毀尸滅跡。

運送我去往山林的馬車，早已等在后院。

可惜，東宮侍衛已將整個尚書府，圍得水泄不通。

說來奇怪，我尸身毫無腐爛潰敗之意，身上也沒有難聞的味道。

一眾道士和太醫說法不一。

有人說我體內的兩種毒，慢慢相互作用，互為解藥。

也有人說，是有一股奇異的力量，護著我。

更有人神神道道地奉承，說我命不該絕。

總之，我體內的毒奇跡般消散，軀體無損，靈魂也完好。

我醒來之時。

屋內正跪著烏壓壓的一群人，為首的是我爹娘和顧清云。

周璟辰神色陰沉，眼中透出鋒利的寒芒。

我是在尚書府出的意外，他絕不輕饒任何人。

見我醒來，他們聲淚俱下，上演著新一輪的苦情戲碼。

「小淼，都怪爹娘沒有看好你，讓你食了毒性花草。」

「妹妹，你能醒來真好，我日夜祈福，終于感動了神明。」

「爹娘好舍不得你，你離開幾日，爹娘恨不得也跟著去死。」

……

為什麼最親的家人，只在謊言里說愛我，在乎我？

我硬生生地憋回眼淚，木呆呆地指著他們，笑嘻嘻地說道：

「我要吃燒雞鵝翅豬蹄牛肉……」

眾人愣住了：

「為什麼毒性消了，她還是個傻子？」

11

從前，我的心智停留在十歲。

現在，大概只有六歲了。

我口水直流，哇哇大哭要吃肉，填飽了肚子又鬧著要去玩兒。

眾人神情開始變化，有的幸災樂禍，有的嫌棄厭惡，有的詛咒我一輩子癡傻。

唯有周璟辰是傷懷的，可那落寞轉瞬而逝。

他把我攬入懷里，耐心而溫柔地哄我：「小淼，想玩什麼？」

「想玩，騎馬，和姐姐。」我歪著腦海，一字一字地說道。

顧清云面色劇變，求助地望向爹娘。

我娘低下頭，我爹夸張地諂笑：「騎大馬，騎，小淼開心就好。」

顧清云只能咽下委屈，堆起笑容：「小淼，姐姐給你騎。」

「騎馬，騎馬。」我歡欣極了，不忘用手掌拍她，「駕，馬兒快跑。」

我身形與她相當。

她整個身子抖得不行，又要維持平衡，累得直喘氣。

我順勢拉起她的衣袖，看到她手臂被貍奴抓傷的傷口，愈加發紅。

這就對了。

我目的達到，心中升起厭惡：「哼，不好玩，回家。」

我的家只有一個，是東宮。

告別尚書府，爹娘和顧清云，又哭得悲傷而不舍：「小淼，養好身體，爹娘盼你回家。」

他們親手折斷親情，又盼我回家。

好可笑。

我木然地轉身，再也沒有回頭。

12

夜色融融。

周璟辰為了便于照顧我，不愿入眠。

而我一閉眼，又是他滿身是血、葬身火海的畫面。

可眼下才是真真實實的他。

我貪戀地抱住他，流著眼睛親吻他。

他喉結微動，握住我手腕深情回應，似要與我再也不分離。

沉默之下，暗流涌動。

「小淼，是誰要殺你？」

「有人強迫我喝下毒酒，只是她得留著，大有用處。」

「小淼，我猜到你在裝傻。」周璟辰眼神幽幽，似笑非笑，「棋子用來反噬，再好不過。」

原來他徹查我的死因，也查到了顧清云和六皇子的關系。

權謀暗戰，一觸即發。

我們會走向既定的命運嗎？

我想起他迎娶我之際，所有人不解，尊貴太子為何要娶一個傻女。

他只淡淡回應：「會好的。」

后來他為我尋遍名醫，一點點為我解毒，過程艱辛又難熬，療效卻甚微。

有時我絕望地問他：「小淼好不了，怎麼辦？」

他笑著攬我入懷，總是溫柔而耐心：「小淼別怕，我在，永遠都在。」

思索間，眼淚一行行滾落，悲傷侵入心底。

周璟辰，從未放棄我。

那麼命運之路，我也不會舍棄他。

我一夜未眠，揣摩著命運的細節和漏洞，愈加興奮。

事實上。

我被逼喝下毒酒后，體內毒性開始作用消散，心智也在慢慢恢復清明。

窺見命運，我時時刻刻都在計劃籌謀。

——我要活下來，也要攪動風云。

13

一眼窺見的命運。

一眼望見的人生。

如何破解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