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還打聽到，宋大姑娘的親娘，姓沈。

我回去的時候，多看了沈凌君兩眼。

她給我一巴掌，叫我好好盯著正在熬的湯底，便亂看。

「不管你瞎打聽到什麼，別信別想，都是過去了。」

我沒再多想，只是還是忍不住問，「通判是很大的官嗎？侍郎也是很大的官嗎？」

宋夫人的娘家爹就是個侍郎，厲害著呢。

沈凌君的手一頓，不小心被繡花針扎了一下。

然后就低頭，沒事人繼續繡花。

「對，很大的官，平頭百姓惹不起。」

11

我知道那些官，平頭百姓惹不起。

可要是更大的官呢？

我開始打聽，沒讀過書的人怎麼當官，怎麼能盡快當大官？

被我問到的人都哈哈大笑，還有人指了指城門口守門的兵丁。

「看見了嗎？去當兵，去戰場廝殺，就算你大字不識一個，只要你會殺人，就能當大官。就算長成你這樣，只要會殺人，能打勝仗，就能當官。」

原來殺人還能當官。

我盯著城門口的兵丁，覺得找到門路了。

我說要去當兵。

「我要當將軍，威風。」

我拿著柴刀在院子里練習砍木頭，一砍一個準。

我力氣大，比很多男人都厲害，再加上我準頭好，這一路上砍人也習慣了。

我覺得上了戰場，我也能當個將軍。

不行也得行。

沈凌君又是瞪我。

「你以為當將軍那麼容易的？你大字不識一個，上了戰場，怎麼排兵布陣怎麼調度糧草怎麼看輿圖，你都懂嗎？」

她說的我都不懂，但我可以學。

我其實也認識一些字了，都是沈凌君教我的。

我去小攤子上買便宜的話本子回來，跟著她學更多的字。

正經的四書五經太貴了，這種話本子才便宜，買得起。

沈凌君見我想學，又見攔不住，故意為難我，教得又多又快。

「學不會就歇了心思，戰場上可沒人有時間教你這麼多。」

但她越是故意為難，我學得越是認真。

出門賣餛飩，也拿著話本子學，在地上劃拉著寫字。

見到不認識的字就問人，直到學會了為止。

我還去書院旁邊賣餛飩，順便跟那些書生請教。

大多數書生瞧不上我，不愿搭理，有的卻是人不錯，愿意一個字一個字地教我。

這樣幫我的，我都樂意多給一些餛飩。

有一次，遇見了宋家的公子，見我一個丑八怪學寫字，一腳踹翻了我的攤子。

「什麼東西也肖想讀書？那圣賢書是你等賤民能學的嗎？」

我什麼也不敢說，只敢默默收拾了攤子，小心離開，很長時間也不敢再來書院附近。

只是晚上回去練砍刀，練得更用力了。

總有那麼一天，會有那麼一天。

12

我想當兵的心思那麼重，沈凌君終究是沒攔住。

征兵的時候，我真的去了。

她給了我一個很小的玉墜子。

這麼久了，她沒舍得賣，我都不知道她把墜子藏在哪兒。

「如果真的有難處，去找虎威將軍賀永軒。」

賀永軒，就是當年跟宋大姑娘定親的人。

我本來不想多問，但終究是沒忍住。

「你有什麼話想跟他說嗎？」

沈凌君搖頭，「沒有。」

可她身影蕭索，看起來那麼孤涼。

我跟著朝廷征兵的走了。

三年大旱，受災的區域多，朝堂震蕩，邊境不穩，邊境兵士不夠，就要征兵。

為了解決兵士和難民問題，這一次多數是從難民里召集兵士。

我也是難民身份報名，朝廷直接給了五兩銀子的安家費。

朝廷此舉可以解決難民鬧事的問題，解決缺乏兵士的問題，還能讓兵士剩下的家人緩解生存問題，一舉多得。

我把銀子給了沈凌君，又叮囑她，「我不在家，你注意安全。」

她應下來，已經打算搬到繡坊去住。

在那里，有很多女子，更安全。

我又叮囑她別熬夜太晚，「你如果找到老實可靠的好男人，就嫁了吧。他要是欺負你也別怕，等我回來給你撐腰。」

她倒是更擔心我，「你還真打算一輩子用男人的身份活下去？」

我指了指自己的小身板，又指了指自己的臉。

「我長這樣，當男人會活得更容易吧。」

作為男人，長得不好看也無妨，但若是女子，就會受到更多奚落。

這世上，男子總是比女子多一些出路的。

經過了十幾年的人生，我深知活著更容易，若為了活著，一輩子做男子也無妨。

我跟著軍隊走了，背著一包裹都是沈凌君給我做的新衣服和新鞋襪。

當兵的日子很難，比逃難的時候還要難。

吃飯要搶，兵士們會互相欺負。

誰是軟蛋誰好欺負，前幾天就能看出來。

我不惹事，但誰也別想欺負了我去。

路上第五天，有人想搶我衣服，被我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，揍得鼻青臉腫。

盡管我也被罰了，但從此后誰也不敢惹我。

我們還沒到邊境，就遇到有北齊軍隊來襲，一時間很多人都慌了神，隊伍很快被沖散。

我卻眼冒金光，拎著柴刀緊緊跟著騎馬的將領，一路砍殺。

北齊兵都騎著馬，沖殺得快，不是兩條腿的兵士能比的。

既然跑也跑不掉，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立功。

我搶了北齊兵的馬和武器，可是我不會騎馬，爬上去之后被摔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