龔朗成長很快,成了我的得力助手。
對外的買賣很多都是經過他來處理。
第二年春天的時候,我已在京都置辦兩個小院。
日子如流水,平靜舒適。
上巳節那日,我竟京都遇到了之前那交州的故人隊率,他自稱叫裴季真。
人靠衣裝馬靠鞍。
那日城中落魄,如今換了一身華服,看起來迥然不同,兼顧三分文氣,更是風度翩翩。
一進我的藥鋪大門,就引來旁邊幾個娘子頻頻回頭。
他自稱是來京辦事的。
這次偶遇倒是頗為投契。
接連數日都邀約相聚,在他的籌措幫助下,我和交城的故舊聯系上,倒是平白又賺了一筆皮子錢。
當初交城保下來后,皮子雖然沒有降價。
但是裴季真搞了一批皮子戰利品。
——正是當初那些京都想要人想要收購的北蠻禁品。
他說這些皮子就像是我給他分的藥材錢一樣都是「微末的戰利之功」,理當共享。
我從不和錢過不去。
心安理得收了。
裴季真這人著實有些意思,因常在軍中,有幾分玩世不恭,卻也因在軍中,一嚴肅起來頗有幾分懾人。
講起故事來頗有一套。
回款那日他要我請客,薄酒微醺,春日暖陽。
街上人來人往。
他用了一杯,又給我倒上一杯。
他忽的感慨:「這樣的熱鬧,真叫人喜歡。」
「若是喜歡,可以多留幾日。多看看,過幾日,報國寺的桃花大概要開了。」
「交州塞外的花也快開了,青綠的草地,滿地的爬地菊,像太陽一樣的熾黃。江掌柜,想去看看嗎?」
我點著手里的點心:「可我……更喜歡京都的熱鬧。
」
安穩、熱鬧,隱匿其中,如魚入水。
他不再說話。
相處數日,把臂同游,一個做過斥候的兵士,細致入微,我的偽裝他早已洞悉。
大概身份也早就查清楚了。
彼此都是聰明人,問到這個程度已經夠了。
沉默中,他端起酒杯,一飲而盡。
我曾問過他晚城可有一位姓裴的同僚。
他昔日不曾回答,今天結束談話,卻忽然說起來這件事。
「還記得江掌柜說的那位裴章大人嗎?他啊……其實,死了。」
他說罷,酒杯穩穩落在桌上,笑道。
「走了。」
20
那之后,我再也沒見過裴季真。
接下來的心思,我更多用在經營上。
力求生意不好不壞,總有進項,悶聲發財。
倒是意外攢了好幾個分號。
我娘有一件事是對的,我在摟錢上是有天賦的。
只是我上一世的錢大多數都是小打小鬧省吃儉用,然后節約出來的,又被她們毫不心疼全花了出去。
端午之后,龔朗掛念家中的母親,同我商議想要將寡母接到京都。
結果一去不回。
等了月余,我去了書信詢問,誰知等來的不是回信,而是覃縣來抓我的衙役。
兵馬司的差役雖熟,但架不住那衙役拿著搜捕文書,也確實我的身份有問題,只能先將我交出去。
便是我已足夠富貴,但一旦發現我是女子身份,母族來人,我就只能束手就縛。
銀錢疏通不了。
他們口口聲聲是尋找江家被拐帶的女兒。
21
我這才知道。
龔朗被扣留在了覃縣。
因蘇家尋人尋來尋去發現了他和我交往的蛛絲馬跡,給他扣了一個拐帶良家的罪名。
龔朗已入獄一個月。
受盡拷打,卻始終沒有吐露出我的下落。
要不是我的這封信,他們也不知道我會在這里。
我嘆了口氣,叫后面管家過來,拿錢買了幾匹快馬:「那不如騎馬回去,還能快點。」
拿人手短。
很快我就知道原委。
我走了以后,沒有多久,我阿娘同蘇老爺的事傳出風言風語,不得已改嫁給了蘇老爺為妾。
她頂替了曾經我的位置。
我妹妹江鶯也吵著跟著改了姓入了蘇家,她要成為千嬌百寵的富貴人家的小姐。
新鮮之時,蘇老爺也給他們花過錢。
那些我娘口口聲聲描述的榮華富貴,現在似乎真的都落到了她們身上。
但很快,蘇老爺對我娘失去了興趣。
兩人的日子開始難過起來。
然后我娘就開始找我。
來來回回找了好些次,還找到了劉寡婦家中,去她門口跪著,被劉寡婦罵走了。
大半年過去,本以為無望,我娘也漸漸絕望。
而就在這時候,蘇家行商的二公子回家了。
他無意中說新姨娘和新妹妹同他見過的一個小掌柜有些相像。
這話被我娘留了心。
我早說她是個聰明人。
她同那個老禿子合計猜測,竟然真的被蘇老爺挖到了蛛絲馬跡,最后查到了龔朗身上,龔朗看起來沒有背景,偏偏細看還頗有家資。
蘇老爺和串通的縣令都動了心。
我娘在衙門哭哭啼啼,說此番來找我回去,是接我回去享福的。
狗都不信。
22
在出發之前,除了找了京都兩位素日有些交道的小官作保,我還即刻安排最快的驛站給交城送信。
裴季真的能量恐還不夠大。
所以將那欠條一并捎帶了過去。
就憑那欠條,如今升官的鎮北侯賣我一個倚仗的勢算不得什麼麻煩事。
況且,我只是要求給我一份嘉獎保我小命,再借我幾個人壯壯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