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在場都不是傻子,都知道這不過是拿我當人質的障眼法,以防秦羨的反水。
我和秦羨雙雙跪下,順從地應下。
四皇子將我們二人攙起來:
「你們伴了本皇也有兩年之久了。」
「若這次能成事,必少不了你們的獎賞。」
我和秦羨再度行禮:「謝四皇子。」
可他的話,哪能信得徹底。
狡兔死,走狗烹。飛鳥盡,良弓藏。
我們若是落得個好下場,還真對不起四皇子一向的薄情寡義。
今夜,是四皇子的時機,是二皇子的時機。
也是我們的時機。
更是另一位的時機。
等著瞧吧。
20
天邊的晚霞如殘燭般熄滅,黑暗以勢不可擋之態蔓延開,一點點吸干全部亮光,似將世間盡數拖入無底深淵。
夜,終于還是來了。
只是靜謐中一聲意味深長的哨聲,便如一滴水濺入熱油,無數馬蹄聲與叫喊聲恍如憑空而起,紛至沓來。
皇宮里的每一寸地面都在震響,打殺聲不絕。
黝黑的土地沉默著,包容地吸納著每一滴鮮血。
四皇子手握二皇子的情報,自是掌握了先機。
二皇子的奪位之計胎死腹中,在亂刀的掩蓋下,被四皇子派去的人一刀刀砍斷氣息。
二皇子與四皇子的對局勝負已分,接下來便是四皇子與圣上的對峙。
我坐在馬車里,跟著四皇子進了宮。
一路上都是刺鼻的血腥味,我掀開簾子,入眼皆是倒下的殘軀。
我突然很想吐。
我也沒壓抑住,俯身便作嘔。
旁邊的四皇子卻笑了,語帶戲謔調侃:「果真是姑娘家,這點小場面就受不住了。」
他說得這般輕巧,仿佛死在他面前,不是活生生的人,而是無關緊要的螻蟻。
不過也是,四皇子什麼時候把下人當人。
我嘔得更厲害了。
不僅僅是這尸山血海,還更因為這位僅在我身邊半步之遙的四皇子。
他令我感到更加惡心,比這滿地的斷臂殘肢,還要惡心千萬倍。
待到我緩過勁來,四皇子適時遞過來一杯茶:「自古以來,繼位之爭,都是血雨腥風的。流血在所難免,只有能在此等場面存活下來的儲君,方有執掌天下的資格。不懼生死,方能成大事。」
他既是在安慰我,也是在傾訴他的不得已,更是在炫耀自己的格局抱負。
但我還聽到,他那虛空的高高在上。
敢情死的人不是他自己,他便可以如此這般無關痛癢地說些大空話。
可面上我依舊恭敬無比地說著好話:「四皇子嘔心瀝血,自當得償所愿。」
21
因著秦羨的里應外合,我和四皇子長驅而入,來到了老皇帝的寢宮。
屋內滿是藥膳的味道,龍床上的老皇帝背著身,垂下的紗布影影綽綽。
秦羨立在床尾,看向四皇子。
四皇子滿意地點了點頭,抬腿走向老皇帝。
我在悄無聲息中移到秦羨身側。
唾手可得的權勢,讓四皇子無暇顧及不足掛齒的我。
他邊走邊道:
「父皇,兒臣來看您了。」
「您曾說,兒臣不適合當君主。」
「可今日來的卻是兒臣。」
「能接過您手中重擔的,也只能是兒臣。」
他逐漸靠近,側身坐在龍床上,眉梢帶笑:「父皇,別掙扎了,告訴兒臣玉璽在哪,兒臣會給您個痛快。」
「你想要給朕什麼痛快!」
一聲渾厚男聲響徹寢宮。
只見當今圣上自側門而入,無數護衛持刀魚貫而出,護在圣上四周。
四皇子的人自然也警覺地拔刀相向。
四皇子的反應更為激烈,整個人自床上彈起,驚駭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。
只見八皇子翻身探出個頭,笑得無害:「四哥,好久不見。」
四皇子臉色瞬間煞白,雙目圓睜,幾近目眥欲裂。他的表情扭曲震驚,看起來既猙獰又無助。
四皇子沒有想到,這個局,從來都不是他的主場。
這是為他和二皇子量身定做的局。
四皇子指關節泛白,面部抽搐,看向我和秦羨咬牙切齒道:「你們竟敢設計本皇?」
談何設計?
憑什麼你能肆意操縱我們,就不許我們將你玩弄于股掌?
四皇子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善待部下的人。
我們只有一次命可博,自是要找勝算最大的那條路。
圣上裝病這一招,也是我們進言的。
自始至終,四皇子才是砧板上的那塊魚肉。
老皇帝冷漠地掃了四皇子一眼,轉頭看向我和秦羨:「護駕有功,自當重賞。」
秦羨同我齊齊跪下。
秦羨道:「清君側,本就是下官的職責。」
四皇子知曉大勢已去,將死的恐懼令他雙腿發軟,幾乎要癱倒在地。
他嗚咽地喊著:「父皇!兒臣是被蠱惑的!放過兒臣!兒臣再也不敢了!」
我差點就要笑出聲來。
方才在馬車上那個高喊著「不懼生死,方能成大事」的人,此時卻在屁滾尿流地求饒。
果然在生死面前,權勢再高的人,也會恐懼,也會搖尾乞憐。
既如此,他便沒資格裝成一副高尚的樣子,去苛求別人將生死置之度外。
老皇帝卻只是不留情面地揮袖:「把人帶下去!」
四皇子是被拖下去的。
老皇帝轉身看向我和秦羨,聲線里的威嚴渾然天成:「說吧,想要朕賞賜什麼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