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總是笑著說好，一切都交給娘來安排。

我總覺得母親有事瞞著我，瞞著娘。

但我想不明白是哪里？

林夫子最近時常出門去，也經常與母親見面，娘發現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后，問我怎麼想的？

「自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。」

娘默了片刻后問：「你早知曉了？」

「猜到一點點罷。」

「……」

我看向娘：「娘，爹他會成全嗎？」

「會的，你爹他最是敬重你母親，我亦然，只要她想要，不論是什麼，我們都會成全。」

「真好。」

我的爹娘都是明事理、知感恩之人。

我也要做這樣子的人。

那天，我懷胎六月，萬事俱備，很多東西都已經該賣的賣，該走的人也走了，是我們該離開的時候了，可是母親忽然進宮了。

「娘……」

我聲音微微顫抖。

忽然間，我想到了母親為何要進宮。

「我要進宮去。」我紅著眼，握了長劍往宮里走。

娘緊緊抓住我的手腕：「甄甄，別去添亂，你母親她……」

「我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？我不需要師出有名，我不怕被世人口誅筆伐，我不怕！」

我第一次，對著娘怒吼：「你為什麼不攔著她？為什麼要讓她進宮去？你明明知道……」

我更恨自己，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。

「甄甄，我們該走了。」

「我不走。」

我甩開娘。

「我即便要走，也要帶著母親，光明正大地走。」

母親已為我走了那麼多步，我一定要把最后一步走完。

我讓姬姚玉帶著我前往宮門口，被攔住。

我拔出劍要闖進宮的時候，母親出來了。

她像是被摧殘的破布娃娃，厚實的披風都遮不住她身上的灰敗。

「母親。」

我上前想要扶住她，她避開了。

「甄甄，母親臟。

」

「怎麼會……」

我真的忍不住。

我在宮門口要破口大罵，姬姚玉捂住了我的嘴。

「嗚嗚嗚……」

我掙扎著。

姬姚玉道：「甄甄，不要讓所有人的付出，付之東流！」

我震驚地看向姬姚玉。

他怎麼可以這麼冷靜？

母親對他那麼好，幾乎當親兒子看待。

「姬姚玉，你……」

「母親走了。」姬姚玉提醒道。

我才發現林夫子扶著母親上了馬車，我追上去的時候，他們撇下我走了。

「不好，追上去。」

母親所做的事情，林夫子知曉，他們早就決定了，讓我和爹起事，有個正當理由，名正言順。

可是，這從來不是我想要的。

拿母親的名聲，甚至性命來換。

我的馬車被人攔住了。

是夫子的人。

我瞬間明白過來，所有人都知曉，獨獨瞞了我。

當初是因為母親，我生了野心。

如今又讓母親再遭非人折磨，即便成功了？又如何呢？

「追上去，追上去啊。」

我像個瘋婆子，在馬車里大喊大叫。

我只恨肚子里揣著個孩子，更惱姬姚玉拉住我。

所以我錯過了母親在城門上痛訴狗皇帝這些年對她的凌辱，把她的傷疤揭開，赤裸裸地給世人看。

我怔愣在原地心如刀絞，腹部墜痛，似有血沿著腿往下流，沒有暈。

是姬姚玉這混賬把我打暈了。

再醒來，我在將軍府。

母親和娘正在說話，將軍府已經被禁軍包圍住，不許里面的人出去，也不許外面的人進來。

母親被辱一事，如長了翅膀一般，被傳得人盡皆知。

但狗皇帝已下令，不允許任何人議論，違令者殺無赦。

可悠悠眾口豈是那麼好堵住的？所以先將將軍府圍困，要母親出面澄清。

「甄甄醒了。」

「母親。」

「甄甄你莫擔憂，母親沒事。這一次母親沒讓狗皇帝得逞。」

母親還在沖我笑。

但我知曉，這些都只是安撫我的話，母親她怕我憤怒之下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。

「母親……」

我抱著她哭得很小聲，很小聲。

「甄甄，這是最后一次，自此以后，母親就由你保護了。」

我以后一定會保護好母親。

拼了命去保護。

我和姬姚玉陷入了冷戰，準確地說是我冷著他。

我有些怨他的。

怨他打暈我，也怨他讓我有了孩子，更怨自己，為什麼要嫁人，要懷上孩子。

還因此高興得幾宿睡不著。

更恨自己為什麼要有野心，一切的禍根，是我。

14

我知道自己鉆了牛角尖。

所以姬姚玉端著吃食進屋時，我一眼都沒看他，也不跟他說話。

「吃吧，吃了我們聊聊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我知道你在氣什麼，我也知道你此刻若是未有身孕，想去做什麼。我替你去。」

我想做什麼？

我想進宮刺殺狗皇帝。

但顯然，我一個人成不了事，愿意跟我去送死的人也少。

我看向姬姚玉。

姬姚玉則攪動著湯碗，舀了湯喂到我嘴邊。

「我沒有如花容顏，亦沒有絕世才華，脾氣不好心眼小，你看上我什麼？」

姬姚玉輕笑：「不知道，可能是第一次見時，你憑欄而立，笑著喊我呆子，抑或是同船時你遞給我的那個芝麻餅，也可能是當初那一架，你咬了我的嘴唇，所以要你負責。

「我能知曉很多事情的因果，唯獨情愛……

「更可能是你太特別了。」

我嘀咕了句：「花言巧語。」

乖乖喝了他端來的藥湯，叮囑他不要進宮，我們得想法子離開京城。

「都已經準備妥當，只等你身子好些，我們就走。」

竟是我拖了后腿。

「我已經好了，隨時都可以走。」

我可不想所有人的付出，因為我的任性付諸東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