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年，京城里發生了很多事。

沈青衣的身體越來越差，經常昏迷甚至吐血，不管多少個太醫來診治，都只說她快油盡燈枯了。

李謹安急得團團轉，到處找隱世神醫給她看病。

沒有用，沈青衣還是一天天地消瘦下去，瘦得皮包骨，那張美人面如同掛在骷髏架子上一般，嚇人得很。

最終，沈青衣死在了李謹安懷里。

沈家停靈三天之后將她下葬，李謹安在她棺槨前守了三天三夜，親眼看著她的棺槨下葬。

再然后，他整日流連青樓楚館，放浪形骸。

參他的折子雪花一樣飛到李謹玉案頭，氣得他又給李謹安禁了足，還把他的王爺名號給撤了。

知道他失去了帝心，好多之前被李謹安打過的紈绔子弟天天在他府門口嘲笑他。

李謹安不愿意出門，天天在王府里待著，除了喝酒就是發瘋。

這個時候，有人給他出主意：

「王爺，那孟詩悅不是對您一往情深嗎？只要把她再娶回來，有勇武將軍當靠山，肯定沒有人敢這麼欺負您！」

聽他這麼說，李謹安眼前一亮：「對啊，還有孟詩悅啊！」

23

沈青衣到黑城的時候，我正好在外面帶兵剿匪，殺得人頭滾滾。

我帶著從土匪窩里搜刮出來的金銀，還有一車人頭回黑城時，一眼就瞧見沈青衣，她披著狐裘，站在城樓上等我。

極北之地天寒地凍，她的臉和手凍得通紅，直直地看著我。我翻身下馬，讓我的副將把馬牽回兵營。

三兩步跑上城門，我握住她的手幫她捂暖：「這麼冷的天，怎麼不在屋子里等我？」

沈青衣感受著我手心的溫度，笑著說：「我在遡月城養了半年，青裳才同意我出來，他還托我給你帶了點東西。」

聽到她這麼說，我有點愣怔。一別數年，我已經快記不清沈青裳的樣子了。

「他怎麼樣了？」我問道。

沈青衣把我拉進房間里，遞給我一封信：「你看完就知道了。」

我坐在炕頭上，看著這封寫著「孟詩悅親啟」的信，一時間竟不知是想念更多，還是愁緒更多。

【孟詩悅芳啟：

見信如晤，展信舒顏。

一別四載，甚是想念。

猶記當年，與君馳馬揚鞭，共飲達旦。

今吾與姊對飲，知君難言之隱，后悔不已。

知君于朝堂之上明己身，天子震怒，在下聽聞，尚且兩股戰戰，不知君彼時心中何想。

喜君得償所愿，以女子之身鎮守邊疆，保家衛國。

吾縱有千言萬語，終不能言。

祝君錚錚昂揚，祝君蓄力展鋒芒。

青裳敬啟。】

沈青衣素手托腮，好奇地問我：「青裳和你說了什麼？」

我把信折好，收進懷里：「他讓我好好鎮守黑城，別讓胡人打進來了，這不是廢話嗎。」

糊弄完沈青衣，我問她：「你今后有什麼打算？」

沈青衣飲了口茶：「我應該是先游山玩水幾十年，等我老到走不動了，就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住著，快活逍遙一輩子。」

我舉起茶盞和她碰杯：「祝你得償所愿。」

「借你吉言。」

24

沈青衣走的那天，下著茸茸細雪，雪花落在她漆黑的發間。

我和她擁抱了一下，她被我的盔甲凍得打了個顫，羞惱地點了一下我的額頭。

馬車里放著炭盆，燒得很暖和。沈青衣坐到火盆旁邊，朝我揮手：「行了，不用送了，我會給你寄信的。

」

「吱呀……吱呀……」

馬車逐漸遠去，我騎在馬上，想起四年前，我坐在馬車里的時候，沈青裳是怎麼想的呢？

突如其來的大雪，將李謹安一行人困在了一個小鎮上。

李謹安憑欄賞雪，圍爐煮茶，縱使被困在客棧里，他也要好好享受一番。

一輛馬車從山間駛來，駕車之人身披蓑衣，完全不在意身旁飄然而落的雪花。

一只纖纖素手從車窗內探出來，似是被雪花冰了一下，又飛快地縮了回去。

李謹安看得出神，一雙暖融融的手臂攀到他身上，嬌聲軟語在他耳畔響起。

「王爺在看什麼？」

李謹安回頭，將與沈青衣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攬入懷中：「清漪，你去哪了？」

那女子軟在他懷中，一雙眸子里閃動盈盈淚光：「奴家一直在這里呀。您看窗外看出神了，想冤了奴家不成，奴家不依～」

等到李謹安哄好懷中嬌娥，目光再次看向窗外時，那輛馬車已經走過了客棧，向著另一個方向遠去了。

馬車里，沈青衣暗暗罵道，真是晦氣。還好馬車夫是相府老人，一眼就認出了李謹安，要是車簾被風吹開了，她被李謹安看見了，她和孟詩悅，還有她爹之前做的一切可都白費了。

「快走！快走！鴿子呢？我要給孟詩悅寫封信！」

25

云消雪霽，天空一片灰藍，萬里無云。

我坐在帥帳里寫奏折，準備向朝廷報喜，剿匪三百余人，在和平的年頭，算是一場大勝了。

等到折子報上去，我底下的兵就可以升官了。

我的副將突然沖了進來，單膝跪地：「啟稟將軍，營外有人自稱是瑜王，想要見您。

」

我早就收到了沈青衣的飛鴿傳書，心中早有準備。只是沒想到，沈青衣的馬車三天走過的路，李謹安花了半個月才走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