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行前她對我說:
「你我同朝為官,又都是女子,我理應幫襯你一二。
「我這里有一條妙計。
「若你出使遇到困難,不妨打開一看。」
如今陷入僵局,是時候開錦囊了!
我打開錦囊一看,頓時心中有數了,原來如此!
8
我站起身來朝著燕帝冷笑走去。
燕帝擰眉:「你又要干什麼?」
我按照史官錦囊中所說,開始新的一輪聲討。
我問燕帝:「爾等先祖是因戰亂從中原逃荒而來此地,是也不是?」
「是又如何?」
如此算來,兩國也算同宗。
也怪不得他對中原史書如數家珍了。
那既然是我大盛國來的人,開拓出來的疆土,如何不算我大盛國的呢?
燕帝大怒:「何等歪理!」
我說別急,我還有別的道理。
「如今天下依舊伐戰頻頻,他族不斷侵擾中原腹地。
「爾等既有鳥銃,又有強兵將士。
「同為中原血脈,為何不想著天下一統,而是如鼠輩一樣偏安一隅?」
這次燕帝沉默了。
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。
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,殿外有士兵大喊:「安遜候造反了!」
原來燕國人心不和,氏族各自為政。
一個皇帝都沒有集權的國家,談何一統天下?
我準備趁亂去赴死:「死在這里也算完成使臣任務了吧!」
卻被小弟甲拉住了:「這死因也不夠充分啊,萬一他們抵賴是賊子殺的呢,我們還是先跑吧!」
于是我只能帶著小弟們殺出重圍。
臨走前還順了幾把鳥銃和一張鳥銃設計圖紙。
9
我帶著鳥銃及圖紙登上朝堂:
「使臣姜檀兒為陛下獻上鳥銃技術。」
林行舟在殿前為我美言,說我此行收獲頗豐,當為我另開一頁族譜。
我親爹姜相國卻大步上前:
「區區鳥銃罷了!
「我朝單開族譜的使臣,哪個不是功成身死,她姜檀兒沒這個資格!」
我攥緊了拳頭壓抑著怒氣看著他。
我不明白。
我此行艱辛,滿朝皆是贊譽,為何只有他姜相國要唱反調!
姜相國在朝堂上數落著我:
「姜檀兒,你以為你很光榮嗎?
「你于眾目睽睽之下調戲燕國皇帝,如今全京都的人都知曉了!
「甚至連史官都要為你記下這一筆!你將遺臭萬年!」
我望向史官方若。
她尷尬地用筆搔搔頭,小聲嘀咕:「沒事的,也就是史書上記一記,普通百姓誰看史書啊!」
姜相國卻又一盆冷水潑下:
「正史不看還有野史!
「如今你姜檀兒在野史里已經是禍國的妖女!
「如此出乖弄丑,何等丟人!」
我也是后來才知道,京都里如今最流行的話本叫《一吻傾燕國》。
話本里詳細描述了我是如何狂甩燕國皇帝嘴唇的。
如今街頭巷尾都在談論我此行壯舉。
調笑有之,欽佩亦有之。
不過到了父親這里,便只剩下無地自容的難堪了。
他拍著自己的一張黃皮老臉:「如今世人都知道你品行不潔,真是將我的老臉都丟盡了!」
我忍著眼中淚水:「父親早就將我逐出家門了!若是真不想認我這個女兒,不如現在就褫奪我的姓氏,將我逐出族譜!就當從未有過我這個女兒!」
父親指著我的鼻尖怒斥:「你當我不敢!」
我眼中淚水落下,在朝堂之上磕頭長拜:
「都是我姜檀兒的錯!
「請陛下和諸位大人在此做個見證!
「自今以后,我不再有姓氏!我便只叫檀兒!」
父親氣得拊掌:「好!真好!正經的姓氏不要,偏要個丫鬟名!你也就是個丫鬟的命!」
……
最后還是大理寺少卿幫我要了賞賜。
小皇帝看了場父女反目的大戲,倒也滿意,賜了我一座宅子。
而那宅子恰恰就在姜相國的府邸對面。
10
我照京中慣例辦了場喬遷宴。
邀請了許多同僚。
可他們卻都推辭了:「檀大人,我另有要事,我們改日再約。」
到了那日我才知曉——
原來是我的喬遷宴撞上了姜家嫡女的生辰宴。
我坐在光禿禿的門檻上,托著下巴,看著我的賓客在對門絡繹不絕。
姜靜嫻錦衣華裳地站在門口,朗聲道:
「不過是十七歲的生辰宴罷了!
我說簡單明了,可母親卻說姜家如今就我這一個女兒,不能委屈了我。
「父親母親如此疼愛我,我定會好好報答的!」
我見母親溫柔地挽著她的手。
賓客們抱拳恭賀著溫婉可人的相府千金。
我心中譏諷:也不知這生辰之日是我的,還是她姜靜嫻的,披著鳳凰皮的野鴨子罷了,還洋洋得意炫耀起來了。
可轉念一想,我泄了氣了。
總歸也沒有什麼分別——
因為這些熱鬧都是她姜靜嫻的,我本就什麼都沒有。
我自日出坐到日暮。
見對門華燈初上,賓客們都已走盡了,我才恍然驚醒。
我站起身來捶了捶酸澀的腿。
可一回頭,只見身后宅子孤洞洞的黑。
帶著鳥銃回京的喜悅都消散了,我塌下肩膀往里走,準備將門閂上——
「等等!」
關了大半的門被一只手撐住了。
林行舟自門縫處鉆了進來:「鴻臚寺今日有事來晚了些!我帶了好酒賠罪,檀大人莫要見怪啊!」
我愣在了原地。
在確認真有人來后,腿上的酸澀好像往上跑到了眼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