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輕輕地嗯了一聲。
林行舟進了門,我剛要掩上門,又一只手撐住了——
「等等我!剛去了趟書局,沒注意時辰來晚了!」
竟然是滿面笑容的史官方若!
她拎出一兜子話本:「嘿嘿!喬遷之喜啊!都是如今市面上賣得最好的!」
我再也忍不住了。
上去抱著方若失聲痛哭起來。
方若呆愣地撓頭:「檀大人這是怎麼了?」
我嗚咽著喊:「快關門!別讓對門看見我哭!」
林行舟掩上門,長嘆了口氣。
11
我煮了三碗壽面。
席間林行舟說起我們江邊相識的事。
方若拍案而起:「這姜相國實在是太可惡了!」
林行舟喝著酒:「若是今日我們不來,你是不是——」
我用筷子挑著碗中的壽面。
食難下咽。
「這面不好吃。」
林行舟緊盯著我:「別扯開話題!你是不是又要尋死?」
他說我府中連燈燭都沒有。
瞧著就不像是個過日子的。
方若也挑著碗中的面:「這面沒有油腥就算了,連根菜葉子也沒有,如何下咽?」
我說得過且過,指不定明日就死了呢。
方若大驚,瘋狂搖晃著我:「你振作一些!別真的去死啊!」
林行舟卻仰天長笑:
「我果然沒看錯你!
「我們鴻臚寺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啊!
「明日你就出使西藩去吧!」
我應下了,因為他說死了還能繼續討封,我可以單開一本族譜。
檀姓。
12
不過那夜還發生了一件怪事。
送走林行舟和方若后,我在門口撿到一只漆盒。
里面是女子用的妝奩,還有些胭脂水粉。
我左右張望,很快瞧見了角落里的兄長:
「姜慕光!你鬼鬼祟祟地做什麼!這是你放的?」
他神色慌張地說是。
我問他為何如此做。
他梗著脖子道:「我嫌你皮膚黑難看,所以送你些女子用的東西!你這般樣貌出使,恐怕會丟了我大盛國的臉面!」
我冷笑著將漆盒丟回他懷里。
果然是姜相國的親兒子,一脈相承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。
我轉身要回去,卻又被他叫住了:
「姜……檀兒!」
「你的鳥銃很管用,如今金吾衛都用上了。」
「我的那些同袍兄弟都說你這使臣做得好,我也……」
我譏諷地看著他:「怎麼,如今想要來攀附關系了?姜大公子,我如今已被褫奪了姓氏,我不配擁有你們高貴的姜姓,也請你高抬貴腳不要臟了我的府宅。」
「什麼叫攀附關系!我們本來就是親兄妹!」
我冷笑著指著對面:
「姜大公子,你的親妹妹在相府呢。」
這里只有女使臣檀兒,沒有你的妹妹。
13
我再次手持使臣旄節。
帶著五十個配備鳥銃的小弟前往了西藩。
西藩錯落著大小五十個國。
小弟乙手持輿圖:「這里有葡萄國、豌豆國、蔥姜蒜國、豇豆國、茄子國、胡椒國、魔芋國……」
我問小弟乙這些國家名字怎都如此生僻。
我根本記不住啊。
小弟乙收起輿圖:「別急啊大人,指不定到那兒就都記住了呢。」
14
首先到的是葡萄國。
樹上結的果子大如寶珠,我問那是何物。
小弟乙也不知道,但是摘來給我吃了:「大人,您試試,有毒沒?」
毒是沒有的,但是真甜啊!
一路上,我們又見識了其他瓜果菜蔬。
我不禁淚從中來:「你知道我什麼出身嗎?」
小弟乙嘿嘿一笑,他說他知道,姜相國逐出府的真千金嘛。
啊呸!
什麼姜相國,晦氣!
15
我回想起我幼時的事情。
奶娘將我抱走后,將我養在了鄉野田間。
我自小就要幫著種地。
她的眼中總是不經意間流露出愧疚:「對不起檀兒,都是我的錯,是我讓你的日子過得這般苦……」
我那時還不知道姜靜嫻的事情。
總是抱著她笑著說不苦。
她擁有的不多,卻總會把最好的給我。
而她給我的愛,比姜家人給我的要多得多。
甚至在我七八歲的時候,奶娘突然發了筆橫財,她欣喜地抱住我:「檀兒,娘會盡力彌補你!會越來越好的!」
她用那些錢買了許多羊崽子。
我開始喝起羊奶、吃羊肉。
也因此我身子骨壯實,一腳能踢飛一個金吾衛。
……
話說回來,一個種田人怎麼可能放過西藩這樣好的地域呢!
那可是葡萄、豌豆、蔥、姜、蒜、豇豆、茄子、胡椒、魔芋啊!
小弟乙聽完開始磨刀霍霍:「大人你就說吧,什麼時候動手?」
「什麼動手!咱們友好通商不行嗎!」
15
那當然是不行的。
除了我們大盛國,北匈國也看中了這塊好地方。
西藩五十個國家,一半依附于大盛國,一半依附于北匈國。
小弟乙:「其中芫荽國和北匈國關系最為密切。」
要拿下整片西藩,必須先拿下芫荽國。
16
于是我們到了芫荽國。
一見那芫荽國的國君,我又倒吸一口冷氣。
這國君眉眼深邃,鼻梁高挺,多了幾分硬朗的異域風情。
看起來高冷亦薄情!
一看就是個玩弄感情的好手。
甚至連聲音也低沉悅耳:「特使如何稱呼?」
我說我叫檀兒,忙問他的姓名。
他說他叫:「埃利諾·饒麗瓦斯·哈吾勒·西熱普。
」
他命人端上葡萄美酒。
西熱普說:「只有喝過我們芫荽勇士,才是我真正的朋友!」
我松了口氣,喝酒而已嘛,小意思。
我說我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