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傅征對刺耳的喜樂充耳不聞，他只是在尋找燕綏的身影。

直到士兵慢慢自中間散開，兩副黑棺漸漸向傅征靠近。

傅征眼眸一震，只覺所有的感知都被瞬間剝奪，直愣愣的看著左邊黑棺上“燕綏”三個字。

傅太傅將繡球系在他胸前，推了他一把，含淚道：“去吧，把綏兒接回家……”

第十一章 花轎

雪如同棉絮一般飄落而下，砸在傅征肩頭卻猶如千斤之石。

“等我做了女將軍，你就用花轎來接我吧。”

燕綏稚嫩的聲音將傅征的思緒拉了回來。

他因被傅太傅往前推了一步，踉蹌著差點往前栽倒了去，不知何時，城中百姓都紛紛至此跪了下來，大哭起來。

哭聲與喜樂相撞，滿城盡顯一片悲涼，傅征才這覺他連呼吸都顫抖起來，黑棺浸染了他的雙眸，一種刻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。

他沒看到燕綏得勝歸來那驕傲得意的笑容，甚至說再也看不到了。

傅征緩緩走到棺木旁，觸及那已蓋上一層白雪的棺蓋時，他指尖一抖。

他猛然將棺蓋推開，棺中人一身戰袍，面容安詳，嘴角似是帶著一抹淺笑。

“嘭”的一聲。傅征竭力扶住棺沿才讓自己得以站穩。

四周好像突然安靜了，他滿眼都是燕綏蒼白消瘦的面頰。

兩月不見，她更瘦了，十二年中，他從未認真的看過燕綏，她的左袖空蕩蕩的，肩上只透過白袍的斑駁血跡。

傅征伸出手將她輕輕扶起，緩緩抱出木棺。

“不可！”先鋒李慶攔住傅征，他未受傷的一只眼中滿是淚水。

他從小就跟在燕毅身邊，對燕綏的事也了如指掌，燕綏活著時，傅征從不曾認真對她，她戰死歸來，搶了她的遺體去又算什麼。

傅征啞著聲，眼底盡是冷意：“別逼我。”

李慶一怔，再想去攔，卻被傅太傅拉住，傅太傅拍拍他的肩，看著他受傷的眼睛：“辛苦了……”

傅征一言不發，只是將燕綏緊緊抱在懷中向花轎一步步走著。

燕綏很輕，他抱得一點不費力，可他覺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負千金之難。

溫柔的將燕綏放進花轎里，傅征伸手將她低垂的頭輕輕抬起，他撫過燕綏緊閉的雙眼，忍聲吞淚，一句話也難以說出口。

他曾嘲她聒噪，連打個盹兒都會說夢話喊著上陣殺敵，此刻冰冷的她卻讓傅征更眷念從前活蹦亂跳的她。

傅太傅見傅征微顫的身影上了馬，才撫淚高喊：“起轎！”

花轎在前，黑棺在后，伴隨著喜樂，百姓一路跟隨至將軍府外。

柳馥蘭一身粗布衣，被兩丫鬟攙扶著站在將軍府門前，她撫著已近六個月的肚子，不知哭了多少回的眼睛一片血紅。

當看到燕綏的絕筆信時，她就知道燕綏必定是沒有活著回來的打算了。

一陣喜樂從街尾傳來，柳馥蘭目光詫異的看著緩緩行來的迎親隊，打頭的竟是傅征。

未等她再去細想這是為何，后邊的兩副黑棺頓時讓她雙腿一軟，傅征并未停留，他眼神黯淡，松松抓著韁繩，身子也似不穩的搖晃著。

身后傳來柳馥蘭凄厲的哭聲，傅征仰起頭微張著嘴，雙唇顫抖，雪落在他的臉上，被一股熱淚融化后又順在面頰緩緩滑落。

傅征哭了。

他感覺不到心中那刻骨的痛傅，只是覺得心中少了什麼讓他支撐的東西，猛然間，眼前的白雪漸漸變黑，傅征整個人都往后倒去。

他狠狠的砸在雪中，腦中盡是一片迷茫。

“少爺！”

第十二章 你們再無關系

打頭吹樂的幾個小廝忙去將傅征攙起來。

傅征推開他們，撐著腿站起身來：“繼續吹。”他拂去肩頭白雪，沒有再上馬，而是徒步走在雪中。

如果忘記花轎中的燕綏早已沒了呼吸，他真的會以為今天是他們大喜之日。

沿著街道，一路行至太傅府，迎親隊停了下來，花轎緩緩落下，傅征掀開轎簾，將燕綏抱了下來。

傅太傅下了馬車，看著傅征小心翼翼的將燕綏護在懷中，掩面而泣。

任他才覺燕綏是個好孩子，任傅征才覺心儀燕綏，都已經太遲了。

廳中不知何時布置了一張鋪了紅綢的長桌，連同整個大廳都變成了喜堂。

燕綏被置于長桌上，曾伺候過她的丫鬟紅著眼將一朵紅花簪子插入她的發間。

傅征如同一個木偶一般站在一旁，呆滯的撫著燕綏緊握的右手。

“讓開——傅征！把綏兒還來！”一陣沙啞的哭腔突至廳外。

柳馥蘭被李慶護著，捂著肚子疾步走進廳堂，方才滿眼的白喪，此刻置身于喜堂，柳馥蘭只覺諷刺。

她瞪著傅征，失態的哭喊：“傅征！你到底有沒有心？綏兒生前如何待你好你都視而不見，如今她戰死了，你搶了她的遺體去又是何意？”

傅太傅看著柳馥蘭挺著肚子，又想起之前她跪地苦苦哀求，不由愧疚起來：“燕少夫人……”

“傅太傅莫要如此喚我，我受不起。”柳馥蘭嗤笑一聲，她心中有怨有恨。言姐姐整理

燕家為保江山，為護那些無用之臣，差點斷了血脈，可在燕家危難關頭，無一人相助也罷還要被扣上通敵的嫌疑，讓她如何不怨不恨。